2015年9月11日

【蟲魚鳥獸】都市中的動物

都市中的動物是很不自然的存在。就和人類存在地球上一樣不自然。


不過要下這樣的評論,或許得先界定什麼叫「自然」?

有些人定義自然為「原始的樣貌」,本來該是什麼樣子,就是什麼樣子。以這樣的標準來說,都市中的動物已和原始的習性相去甚遠,可說是扭曲得不成動物型。

鴿子、烏鴉聚集在人來人往處,啄食人掉下來的食物殘渣,非但不怎麼怕人,還會若無其事的在人身邊打轉、等待,幾度要被踩過或車輪輾過,也只是閃到旁邊,不肯飛走。膽子大一點的動物(例如獼猴)還會搶人食物。樹上本該躲得遠遠的松鼠,和人類保持兩三步的距離遠時,一躍而下穿越車潮間隙的馬路,只為到對面找東西吃。被人類豢養的家犬,服服貼貼地跟著主人,安靜而乖巧。肥胖的貓咪在屋簷下睡午覺,有人走過,連抬眼都不抬一下。

不過,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,牠們又是極度地自然—遵循著自然法則,在人類改變棲地地貌、打造出都市並進駐之時,也跟著改變了自己,以適應變動的環境。

學會尋找新的食物來源(很會殘留食物的人類)、和龐然大物(人類、車子)保持適當距離,知道何時該進何時撤退……雖然不知道這樣的演變僅停留在表型或已深至基因型,總之,這些因為和人類棲地重疊,不得不面臨環境改變的動物,亦緊緊跟隨著最基礎的生存之道,那就是:活著,並且一代代地活下去。

存在,就是生命的本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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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以上是坐在葛洛寧恩、馬丁尼廣場的小石階上,看著眼前的鴿群,腦中閃過的小劇場。

此地的鴿子羽色似乎比臺灣要豐富,除了常見的綠紫色,還有帶著黑灰班點的白鴿,以及棕黑色的鴿子。體型不算太胖,雖然處在人群環伺的廣場,卻顯然沒有吃得很飽。不像中正紀念堂或台大校園的鴿子,一隻隻肥的像棒球一樣。

我手上拿著一盒現炸薯條,是從轉角處的土耳其快餐店買來的。陽光灑在薯條上閃閃發光,不知道在鴿子眼中看起來是什麼樣子。至少,聞起來應該是一頓大餐。

 說時遲那時快,不小心把一根薯條推出盒子邊緣,掉到腳邊的石板地上。

鴿群開始躁動,撲撲翅膀左搖右擺晃了過來。頭上也忽然降下了兩三隻灰白的身影,我很驚訝。從哪裡冒出來的?

有一隻靠得夠近了,率先啄了一下半月型的肥胖薯條,沒有啄起來,只把它甩到斜前方地上。兩三隻也靠過來啄,不知道是薯條太肥胖,而鴿子無法切開薯條,連續幾隻的嘗試,都只把薯條甩起來又拋回地面,無法入肚。

突然一瞬間,一個黑壓壓的影子在鴿群中冒出來,原來是一隻烏鴉。

其實烏鴉並不是一個「物種」,而是多種鴉屬鳥類集結的通稱,其下還有許多不同的品種。只不過因為牠們渾身黑漆漆,視力差的人類顯然看不出什麼區別,所以就全部叫烏鴉吧。但是只要看得多了,明顯可以發現牠們之間存在極大不同;有的嘴短、有的較長;有的身型細長,有的短小精悍。共同點是,有一對烏黑靈活的大眼睛,眼神中是鳥類特有的銳利殘酷。

 而烏鴉和黑色的鴿子要怎麼分別呢?很簡單,鴿子頭小、脖子長,烏鴉則有一個和身軀不成比例的大頭。難怪許多人認為烏鴉是最聰明的鳥類之一。

這隻烏鴉的個子和其他鴿子差不多大,但不知為何,原先輪流啄食的鴿群忽然凍結了,好像被嚇到僵硬一般,而一瞬間,地上的薯條不見了。一抬頭,黑壓壓的身影已經大搖大擺回到天際,嘴邊閃爍著一根金黃的薯條。

回頭看看地上這群鴿子,露出一種失憶似的、不知所措的表情。半晌,眾鴿踱步幾下,漸漸散去,彷彿終於發現大勢已去。

 忍不住笑了。烏鴉阿烏鴉,真是個狠腳色,難怪能在都市中,與人類共同存活千百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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